林姝接到那通电话时,是在一月初。
那会刚好是春节前两周多,笔试成绩也刚好公布出来了,林姝坐在电脑前害怕又紧张,几次点进去又退出来,最后点击查询的瞬间手跟着抖了一下。
大概是查询人数过多,网络反复加载了十几次才刷新进去,她一点点的往下看,直到视线落在最下方的总分142分。
分数中偏上,意料之内的稳过了。
她如释重负,感觉走路都轻快了,第一时间拍下来网页的照片发给爸爸,拿着手机哼着曲儿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可乐出来,拉开环丢进去一根吸管。
碳酸饮料的气泡顺着喉咙直达鼻腔,林姝靠在沙发边想着要不要给沈砚清打电话分享一下,想了一会又觉得他应该也在忙工作,就直接转发了那张图片过去,顺便发到了和杨晓贝他们几人群里。
手机安静了好一会,最先沸腾起来的还是那个群,杨晓贝带头吆喝着让她请吃饭,剩下的人不管熟不熟,都七嘴八舌地给她祝贺了一番,唯独齐琰单独给她发了条消息。
【恭喜你啊,什么时候面试。】
林姝咬着吸管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想着总不能真的不做朋友,放下可乐,缓慢地敲着键盘,打完又逐字删掉后重新编辑了一遍,回复了规规矩矩的两句话:谢谢呀,面试时间大概一周后吧。
没一会又收到回复:抽空一起吃个饭吧。
正在她犹豫该怎么回时,聊天框显示起“正在输入……”,没一会又弹出一条消息:等杨晓贝从海南回来一起的。
作为朋友,合理又避嫌的约饭行为,林姝自然拒绝不了,打了一个“好”字回复过去。
接着齐琰又开始唠家常似的热情问起她在最近在干嘛,不等回复,自顾自地说起今年他外公这边都要在北京过年,但是她母亲嫌冷带她父亲去了三亚,还问起她什么时候回青岛,甚至玩笑地来了一句,不回的话欢迎来我家。
林姝看的头皮发麻,不着边际地回了一条:黄亦呢。
齐琰:她回伦敦举办活动了。
大概是聊不下去了,林姝随意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消息发出的下一秒,一通陌生电话响起来。
她没多想,随手接起。
只是电话里声音却不太陌生,是庄钰琴助理的电话,对方态度礼貌温和地主动问候了一句,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明意图,“一会方便吗林小姐,庄女士想见你一下。”
“啊?”
“另外就是,庄女士让我说一声,沈先生近日工作比较忙,就不要打扰他了。”
林姝愣了足足十几秒,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直到电话那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告知了时间地点,没等她再犹豫,只听到一声“晚点见”,电话直接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标明地点时间短信又发过来,似乎是在告诉她,没有理由可以不赴约。
沈砚清拿到手机看见林姝发来的消息后,已经是接近晚上了,下午一点多他刚从上海的一个私人投资圈饭局出来。
空腹几杯白酒下肚后,胃难免有些灼痛,他靠在车内闭目养神,没一会时晋就带着几种药来了。
时晋一边看说明一边拧开矿泉水递上去,不忘小声打抱不平,“刚刚饭局上那个姓王的真不是东西,怎么敢撺掇邢老给您敬酒的。”
沈砚清接过药咽下去,闭眼揉着眉心缓解头痛,“上回我帮老赵抢了那个绿电入鲁的项目,导致他帮蒋家陪标失败,你说他气不气。”
时晋还是忍不住劝说:“但是您还是少喝点酒吧,能挡的尽量让他们替你喝了就行。”
沈砚清闻言一乐,“总经办的这帮人里,除了你有几个能喝的?尤其是你那个助手,跟林姝一般大的女孩,我让人家替我喝啊?”
时晋端坐在一旁,讪讪地应了一句,“那下回换几个人过来。”
沈砚清并不在意这些,摆摆手拉过窗帘,“下午和徐善同他们约的几点。”
“四点钟,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会。”时晋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摸出来手机递上前,“忘了这个手机了。”
药劲未上来,沈砚清的胃仍一阵阵的隐痛,右手虚掩在额前缓神,一言不发地示意他将手机先放在一旁。
时晋将手机放在扶手内,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一点多了,我送您去酒店休息吧,这样离华兴近一点,免得来回倒腾太累。”
胃痛得厉害,沈砚清没力气计较这些,淡淡嗯了一声。
沈砚清自己也清楚,自从前两年沈降林的调任令下来,沈家从四几年开始到现在一路高走的顺利程度难免让人背地里不满,可毕竟祖上几辈都功勋显赫,虽然他爷爷去世的早,但外祖父退下来前也是个京中一把手,祖上同样各个都是根正苗红有威望的人,又有周家帮助,即便背地里搞得风起云涌,老人都得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尊敬着他,今儿故意把和蒋家一头的邢老请来坐镇,分明是想借势和他平视说话。
只不过他这些年为人处事向来低调,该谦虚客套的表面功夫做的向来滴水不漏,让人完全抓不住把柄,以至于几年前蒋家抢了国泰地的事情,他都能忍几年直到沈降林坐稳京中位置才借赵墨戎之手警告蒋聿之。
时晋默默叹了口气,吩咐司机去陆家嘴附近的酒店,路上替他订了间房又把徐善同发来的资料提前审核了一遍。
车速平缓,沈砚清在车上眯了一会就到了,胃也缓过来了,只是人还有点虚,下车后被冷风吹的额头直冒虚汗。
时晋连忙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跟下车替他去前台取了房卡,又把人扶着送上楼,推开房门见他面色略微惨白,有点不放心,“我让酒店的人送点酸奶上来吧,刚刚饭桌上您都没动几筷子,下午还得应付徐总那边,光吃药总归不行的。”
“不用了。”沈砚清打开空调,拿过一瓶水往套间的客厅走,将外套丢在单人沙发背上,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把资料拿过来。”
时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再劝下去,从包里把整理好的重点文件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这个项目新拿到资料我已经发回北京了,让老何那边尽快做一份风险评估报告出来,前几个月刚接洽时我就安排上海这边的人去做尽调了,这周咱们刚好在上海,所以我让他们配合着北京那边,把进程推快一点。”
厚厚的几打文件,已经被时晋细分成了几部分,只挑出了重点给他看,沈砚清喝了口水,靠在沙发上扫了几眼,把问题丢给时晋,“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时晋老老实实地回答:“单看这个项目的话,的确不错,政策扶持风险低,就是战线拉的太长,投入过高,虽然后期效益会不错,但资金回笼的周期——”
“实在太慢了,这么一大笔钱投入在这里,背后的风险就难说了。”
沈砚清点点头,继续翻着文件,不咸不淡道:“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之前我为什么一直拖,现在是知道我来上海了,马不停蹄地就约上人找我。”
时晋笑了笑,“是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阅的窸窣声,两人各忙各的,约莫过了半小时手机在公文包里震动起来,时晋想到沈砚清的私人手机还在自己这儿,连忙从包里摸出来。
“徐总的电话。”时晋看了一眼递到一旁人的跟前。
沈砚清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并不理会,只说,“几点了?”
时晋会意地按了锁屏键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马上三点十五了。”
只是对面不厌其烦的挂断后再次拨过来,电话在桌面上又震动起来,连时晋都有些无奈,只好暂时关机。
沈砚清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连眼皮都未抬,沉默着把手头上的东西看完才说:“帮我去取套新的衣服过来,一会准时过去。”
胃药虽起了作用,但白酒的后劲尚未消退,连看了三四份资料让沈砚清头疼难忍,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眼前泛重影,他按着眉心放下文件,起身的瞬间视线跟着一晃,险些没站稳。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着缓过来一点。
时晋取完衣服回来后,就看见站在沙发边的人打开了药盒,还没来得及阻止,药就随着水吞下去了,他把衣服递过去后收起了桌子上的药,“您这么个吃药法儿,没事也该进医院了,刚刚就该睡会儿的,徐总那儿又不知道要待多久。”
沈砚清垂眸解着扣子,“现在还不清楚他那边喊了谁,不重要的话晚上你替我应付了就行。”
时晋点点头,见他换好了衬衫往外走,替他拿过西装和风衣跟上去。
司机早早在酒店楼下侯着,旋转玻璃门的身影初露,便立马开过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