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见如初(1 / 2)

京雪未央 卢西 3926 字 2个月前

离开苏丹前,林姝被头疼和高烧反复折磨了四天,尽管吃了药,仍每天近凌晨时分开始循环发烧,浑身疼痛乏力,盥洗池中的水流也抵不住她呕吐的声音,却也只能依靠布洛芬缓解疼痛。

每当看见她吐到眼角泛红,虚弱地从洗手间走出来时,沈砚清只能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哄诱着,随时守在她病床前,亲自陪护,直到确认她入睡才躺下休息。

好在第五天夜间,医生再三确认没有发烧迹象后,告知差不多要恢复了,沈砚清才肯松口答应带她回宿舍收拾行李,与同事一一告别。

林姝坐在车上,转头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道,景色恍惚,不久前的这里还洪水颓塌,如今又恢复了久违的平和。

这短短的一年的经历,或许成为她此后一生都难以描述的一笔忆录。

“在想什么呢。”沈砚清虚握了握她的手指,俯身在她面前,落下车窗,“刚好一点,别吹风。”

林姝心中空落落的,弥漫出一丝不舍之情,茫然若失地说:“可能是对这里有感情或者舍不得一起工作的人吧,毕竟大家都是独身来到异国工作,互相照应了一年,像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家人一样,突然离开有点不适应了。”

沈砚清默默听着,不知怎么去接这话,看着她脖间露出的银链,良久,嗓音有些低哑哽塞,“我当时都对你说那些话,你为什么还找回来戴在身上了。”

没有人会接受得了爱人当面丢下求婚戒。

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这个吗。”林姝垂眸,摸了一下锁骨处,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地从领口捞出放在掌心看了一眼,故作玩笑地揶揄道:“我猜很贵吧,就这么被你丢进垃圾桶里多可惜。”

神秘的蓝色钻石,光泽似蓝湾眼泪,被人喊作大自然的侥幸。

她握在手心沉默下去,不论他说过什么,都抵不过那烂熟于心的几句话。

千禧瑰宝与你同年,娶你成为我的妻子。

沈砚清捏了捏她的指骨,“不贵,你戴着玩吧,回头有喜欢的告诉我,我都能给你买来。”

林姝哂笑道:“你以为是小时候买的那种成盘彩色钻石戒指呢,而且万一我要是看上了别人手上戴着的怎么办?”

“只要他肯开价,我就买来送你。”沈砚清目光微微一凝,瞥她一眼,“那成盘的彩钻戒指又是什么?你喜欢?那下回儿拍卖画册直接送到你那儿吧,想要的发给我。”

林姝不可置信地嘶声,扁了扁嘴,“果然男女的童年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十块钱一盒那个,您估计都没见过吧,小学门口那超市里就有。”

沈砚清听罢,凝眉嗤了声,“得,那省钱了,改明儿我就去买来给你。”

他的确没听说过这些,沈家这一辈出的都是男孩,大院里玩得来的也就朱珠一位女生,小时候家里全是枪和汽车模型,哪能见着女孩的玩具。

听罢,林姝懒得搭腔。

土路颠簸,车内只剩轮胎碾过石子的声响。

下车走向职工宿舍楼的路上,林姝把项链塞回衣领,平静而莫名的挑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选择来这儿找我。”

“我说了。”沈砚清往她方向看了眼,悠然开口,“带你回去,结婚。”

“不过你倒是没回答我刚刚问你问题。”

——那个被她转移的话题。

他站在楼下门口台阶前,拉住了她,眉稍微扬,眼神蕴含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她,不坦白就不放人。

林姝掰不开他的手,无奈投降败阵,“我先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再说。”

沈砚清云淡风轻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不太行。”

“跟你一样的答案行了吧。”林姝仍不忘余光扫视周围,生怕被同事们看见这一幕。

沈砚清明知故问,“什么答案。”

“你别装听不懂!”她气急败坏地要下嘴咬他胳膊。

嘴唇贴近皮肤前一刻,沈砚清松手插进兜中,下巴轻傲地微扬,嘴角漾起满意的弧度,腔调散漫,“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林姝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楼里走。

九月中旬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浮云低沉,虑了层层叠叠的光,燥热裹狭着初秋的温朗风声,飞机入港落地时是下午三点钟。

地面停了一辆考斯特和黑色公务车。

地勤站在廊桥下等候机舱内的乘客,没一会,一位身着中山套装的男士,面冷清隽,牵着一名眉目清绝的年轻女孩,白裙栗棕长发,出现在视线中,身后是随行人员,随着几人缓缓拾阶而下,两名地勤领在前面打开车门,目送上车直至离去。

车子开出机场前,沈砚清确认了眼时间,问时晋,“我爸几点到北京,他秘书把航班号发给你了吗。”

时晋抬腕看表,“没有航班号,但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就落地西郊机场了,沈叔在京西宾馆还有个会见行程,估计要晚上才能见到。”

林姝在和杨晓贝发消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沈砚清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继续问着,“我姥爷他们呢。”

时晋答道:“在路上了,老太太说是要先回南池子那边儿看何老师,听说昨儿就约上了喝茶了,我想着您父亲得晚上才能回来,就随老人的想法了。”

“知道了。”沈砚清想了想,指尖轻点了点触屏,“那先送她回去,我现在去趟国泰。”

闻言,林姝头也不抬地插了句话,“你要工作啊,那我正好约朋友吃饭去了,你送我去杨晓贝家里吧。”

沈砚清斜睨她一眼,无动于衷道:“今晚不行,你约下次。”

“凭什么。”林姝抬头,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歪头眨眨眼,“你说完我就发出去了,咱俩目前还没到互相干涉社交的那一步,况且你以前也不管我这些。”

坐在前排的时晋,听到这儿抿唇忍笑。

沈砚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似乎是个七人群,没仔细看下去,便按着她的手放回去,“之前是之前,以后不可能,总之今晚更不行。”

“你又不说什么事。”林姝不甘心,指着屏幕的预售界面,再次举在他脸前晃悠,“而且你看,她都说了今晚我回来一块庆祝她的电影成功上国庆档。”

沈砚清侧了侧头,微拢交叉的十指置于下巴,眼神似笑非笑,“跟她说,进入冷淡期,我给她包三个城市中洲影城的全天排片,刚好前年你不是说因为陪我去香港,没去成她的首映礼吗,这个算给你朋友的补偿。”

中洲的董事与他有私交往来,当年浙江那边儿的高奢广场落建之时,主动把最贵的广告牌位低价安排给了他投资的一家公司,价格不高,却是一笔人情。

刚好借此一笔勾销。

林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缓缓地收回手机,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他,“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沈砚清迎上她的目光,“陪我回家。”

“回家?”林姝重复了一遍,不确定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砚清笑了下,把手放在了她手背上,轻声道:“我父亲想见一下你。”

瞬时,林姝脑海中闪过一张脸,新闻联播的提名随着镜头停留在他父亲那里时,一脸威严肃清的端坐在红色布景的会议厅内,她抽出手摇头拒绝,“我不想去,你都不问我一下意见吗?”

“姝姝。”沈砚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心同她解释,“我父亲以往不会干涉过多我的感情,找我多半是因为公事,但是那天他在电话里问我,确定是想和你结婚吗,我说了是,你知道的,我比你大很多,也有能力独自承担起婚姻的责任,所以这次他没说什么,主动让我领你回去的一起吃个饭。”

林姝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听完,还是没回答他的话。

沈砚清也没急着要答案,直到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在她要拉车门下去时叫住了她,“他和我母亲不同。”

初中那年,沈砚清在老爷子书房里见过一本相册,里面有一张他父亲当年清华大学的毕业照,后面藏了张两人合照,可与他父亲十指紧握的女孩不是他母亲,那会儿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表面和和气气的,却都是些假象,也难怪只有逢年过节团聚时,家里才有点热闹的生活气。

林姝神色明显一愣,抓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很快反应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点头,沈砚清笑了一下,下车替她取了后备箱的行李,送她进了电梯才返回车里。

车门刚关上,时晋扭头递上来手机,屏幕上是一通还未接听的电话,“赵先生的。”

他拿过按下接听放在耳边,“什么事。”

赵墨戎直言道:“你怎么前两天一直关机,刚刚时晋和我说你们已经到了,晚上回后海吗,马上中秋了,家里做的点心让我给你拿两盒。”

沈砚清只回了一个字,“回。”

“行。”赵墨戎笑了笑,又问:“她跟你一块回来的?”

“嗯。”

赵墨戎来了兴致,好奇地追问下去,“怎么回事,看你兴致不高啊。”

沈砚清平静地反问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能光明正大的把带她回家,他若说没有紧张的情绪是假的,但总归心底没有太大波动,加上眼下还有要紧的公事要处理。

“能有什么事。”赵墨戎也懒得继续热脸硬贴,“记得晚上过来拿东西,省得我一回家,老太太就在我跟前儿唠叨。”

“知道了。”沈砚清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扶手处,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车子驶入东三环,国贸附近林立的高楼似一面面镜子,影照着四面匆疾而过的车流,直到进入长安街,四面葱郁茂密的树影,钢铁森林不见踪迹。

时晋对照邮件内容,与后座的人逐条确认工作内容,对照完才想起一件事,“沈总,之前您要我安排的事情,今晚照常进行吗。”

沈砚清顿了下,“照点。”

林姝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进客厅,窗帘笼罩 下,室内昏暗发沉,她依次按下开关,所有的照明灯陆续亮起,四面家具上都覆盖了一层白色防尘布,随着一声掸动,灰尘在光线中抖动。

窗帘拉开,下午的阳光隔着玻璃投射进宽阔的屋内。

一切如初。

她收拾好行李,坐在电脑桌前开始回调职确认邮件,下周一就要正式回归上班,现在需要她提前对接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