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总听阿莲说这词有多好,这回她亲自拜读,才知其情深之切。
读完词的巾咏不觉悲愁垂涕……
六月三十日,流月宴之流云词。
由诗变词一事,已于九公子坊门外告知,今日若有退席者,九公子坊会双倍赔偿金额。但席客们似乎对这并不甚在意,毕竟诗词不分家,他们也图个乐趣,因此今日流月宴仍然是满席。
李云傲和黎昭两个人如约在九公子坊外会面,然后一起回到熟悉的甲二席。
“黎昭兄,石节一案可已破了?”酒品未上,云傲便开始询问无脸案一事。
黎昭猜到他会这么问,反将一军:“所以匿名信是你写的咯?”
云傲没有否认。黎昭接着继续说:“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在十五巷找到了那个乞丐。但涉案的第五个人究竟是谁,我们也无所获……”说到这个让人挫败的事情,黎昭就想喝酒,于是催酒侍上酒。
他快速饮了几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这个酒友多说一点。“像这样的死因不明案件,一直都有,这也属于正常事情。你不必对此太过介怀。”
这时糕侍把桂玉糕和枣花糕送上来。云傲拿起一个桂玉糕,仔细端详,过了好一会儿才似问非问地说:
“黎昭兄觉得,同样是正常的桂玉糕,为什么九公子坊的价钱就如此特殊呢?”
黎昭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案件还会继续跟进一段时间,但有没有结果就不好说。”
“呜呜呜——”
一段箫乐响起,全场闻声肃静。
舞台四方缓缓落下帷幕,遮住了舞台上的一切。
“本次流月宴主题:流云词,作词者:柳词人;作曲者:梁长弓;演奏者:九公子坊乐班;表演者:……”
报幕的说到这里,黎昭肃然起敬,竖起耳朵细听。
“某某某。”
“切!保密就别报出来啊!还某某某,吊人胃口,真是!”
黎昭失望透顶,高声抱怨。
云傲在一旁捂嘴笑话他。
箫声独奏一起,整场都鸦雀无声,原本抱怨和笑话的云傲也认真起来。他们一下子都被带入到箫声所传达的情感之中——哀伤忧愁……
独奏毕,基调铺叙,帷幕缓缓升起,一位妆容素雅,面戴浅色蓝纱,身着白绸内衬、云蓝外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双微垂灵动的眼睛!就是她!黎昭内心高兴不已!
云傲看着那女子的身形,感觉很是熟悉……
舞台上蒙蒙雾雨,于灯光之下,更为明显。
女子走向凭栏,伸出纤纤玉手,斜望半空……
“望处,雨收云断……”
巾咏!那女子声音一出,云傲便认了出来!
“凭阑悄悄,目送秋光……”巾咏的手将张未张,似乎在捕捉着什么,随后缓缓落至胸前,眼神平视,恰巧和甲二席的云傲对上……
“晚景萧疏……”巾咏没想到云傲这回流月宴也在,词进慢了,于是转移视线,纵览全席,随后拿起腰间的玉石,细细端详……
“堪动宋玉悲凉。”
“水风轻,苹花渐老……”巾咏坐在舞台边,把脚伸到舞台外,双手支撑在身体两侧,忧神注视着舞台下,就好像下方开满白花浮萍,鱼儿游戏其间……
“月露冷、梧叶飘黄……”她拿起手边枯黄的梧桐叶,手指在临摹着叶上的纹理……
“遣情伤……”巾咏泪已盈眶,把放下的双脚收回,弓腰环抱自己,下颚顶着膝盖,与甲二席二人对视……
“故人何在?烟水茫茫……”泪水夺眶而出,巾咏下意识埋头……
其他伴奏渐渐弱下,箫声独奏起……
甲二席二人早已眼眶泛红,心悲不已。
箫声独奏期间,巾咏收拾好心情,起身回到舞台中央的酒桌之上。
箫声独奏结束。巾咏倒酒,敬众人,苦笑着一口闷下……
“难忘!文期酒会,几辜风月!屡变星霜!”她作出醉酒模样,起身敬天星,一声狂笑又一口喝下手中的酒……
“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巾咏用力摔杯!脆声入耳,众人心如刀割……
“念双燕、难凭远信……”
“指暮天、空识归航!”
“黯相望……”巾咏再次以泪眼与甲二席相望……
“断鸿声里……”她筋疲力尽地呆呆站着、眼神哀伤……
“立尽斜阳……”声尽泪下……
伴奏缓缓弱下、帷幕缓缓落下……
巾咏在帷幕里泣不成声……
爹爹,娘亲……富哥哥,小婷子……安姨……我好想你们啊!真的好想好想你们啊……
她哭泣的每一声,都是对亲近之人的无尽思念……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离开亲近之人、熟悉之地,孤身一人上雍城、考山院,还得偿还巨债……
纵使她再乐观,情到深处,亦是难以自抑……
原本在场的席客听完词曲都潸然泪下,此时又听到帷幕里传来如此悲伤的哭声,内心更加沉重……
而甲二席的两个人,听到哭声之后都一齐想要冲进帷幕里去!却都被侍者阻拦了!
整个表演结束后没有一个掌声,全都是稀稀疏疏的哭咽声……
毫无疑问,此为神作。
九妈看完亦是久久不能平复,但她是老板,必须把控全局,于是埋藏好心情,示意侍者去安排退席。
“如愿否?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一句诗如同箭矢般快速从帷幕里高声传出,直击众人内心!又像一道阳光瞬间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给人以无限生机!
全场静静伫立,而后热烈的掌声四起!持续不绝!
纵然离别远,还有与君长相知。
有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