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站定在汽车门前，黑色的车窗面倒映出他难掩怒色的脸。

那双素来平静淡然的双目带着倦怠之色——任谁在顶楼趴了几个小时，随即又被拖进不明空间，整整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估计都会如此。

现在能够维持着这副“体面”的样子都得感谢常年锻炼带给他的良好的身体素质。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平静下来，将多余的情绪尽数掩去。

手堪堪抬起，面前的车门忽地开了。

“怎么了？”坐在车内的人似乎刚睡醒，睡眼惺忪，朝傅玄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傅哥——”

“别这么叫我。”

傅玄冷冷回答，嘴角向下撇，垂着眸子，神色冷然。

不知何时起了风，浅浅地卷起傅玄的衣角，拂过他那双藏着复杂情绪的琥珀色双眸。

“是你吗？”睫毛颤了颤，傅玄突兀地问道。

“什么意思？”

坐在车内的人嘴角的笑容凝滞，心像被蚂蚁咬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又痒又痛，那头卷翘的头发似乎都耷拉下来。

“又是这副样子？”傅玄语调暗含嘲讽之色，整个人冷得像块冰。

“既然要伪装，为什么不干脆装得像一点？”

“我该叫你萧元青，还是——小黑呢？”

傅玄的话直直地撞进心口，无情地将他的伪装撕扯开来，萧元青明显慌乱了一下，又很快镇静下来，神色落寞，微仰着头，漆黑的眼眸闪了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

挤压在心口中的重重复杂情绪终于破开，傅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出别在腿边的手枪，抵在萧元青的额头，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敢说，刚才……那不是你吗？”

“我、我不是——”

落进傅玄的双目中，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萧元青无声地张张嘴，混乱无序的词语从口中蹦出，声音不成语调。

“我只是……”

他垂下双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低声喃喃：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黑压压的枪口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握紧手枪的手随即稳定下来，定定地对准萧元青的头。

“你觉得……”

傅玄胸口上下起伏着，握枪的手是稳的，从喉间挤出的声音却并不平静：

“我会相信一个怪物的话吗？”

萧元青怔怔地愣在原地。

他的心像是忽地被人捅了一个窟窿，空洞洞的，冷风呼啦啦地从其中穿过，如刀子刮在血肉上，向下滴着殷红的血。

“我是怪物……”他垂下眼睛，扯开唇角，再次重复了一遍傅玄的话：

“在你心目中，原来我一直是丑恶的、见不得光的怪物……”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集聚，眨眼间就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际，像是置身于一座黑色的、密不透风的铁笼中，透不出一丝光亮。

坐在车内的人周身猛地爆发出浓厚的黑气，灯光下的黑影如同一壶烧开的水，翻腾、奔涌。

一旁不明所以、被惊得说不出话的三人中，南锐最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拉住傅玄的肩膀，带离萧元青的身边。

“不准走——”

垂着头的萧元青倏地抬起头，本来黑亮的瞳孔放大，瞬间变为深不见底的、纯粹的墨黑，犹如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黑洞，不见一丝光亮，彻底展露出非人的一面来。

粘稠的黑影贴着地面，应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