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艾瑞尔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光，没有影，只有无尽的虚无。他试图移动四肢，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我是死了吗？他想着。这就是灵魂消散的感觉？
「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虚无中回响，「这...是转化的过程。」
\"塞缪尔？\"艾瑞尔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连方向感都丧失了。
「我在你...之内。或者说...我们已经在彼此之内。」塞缪尔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灵魂共鸣...成功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匕首。教堂。刺穿心脏的剧痛。艾瑞尔下意识去摸胸口，却触不到任何实体。
\"那么我们现在是...什么？\"
「观察。」
随着这个词，虚无突然有了变化。艾瑞尔的视野——如果这能称为视野的话——突然扩展到三百六十度，同时看到无数场景：
天堂军团在米迦勒的指挥下撤回云层；地狱部队在巴尔的咆哮中沉入地缝；城市街道上，茫然的人类从疯狂中清醒，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而在城市中央，曾经圣玛利亚教堂的废墟上空，巨大的混沌之门正在缓慢闭合，但仍有无数红黑能量从中渗出...
\"我们失败了？\"艾瑞尔惊恐地问。
「不...只是...不够彻底。」塞缪尔的声音带着思考的意味，「该隐的本体...仍然依附在门内。」
艾瑞尔突然感知到另一个存在——加百列，正虚弱地趴在教堂残垣边，伸手试图够到什么。顺着他的视线，艾瑞尔\"看\"到了：地面上躺着两个身体。一个金发天使和一个黑发恶魔，胸口都有致命的伤口，一动不动。
那是他们曾经的躯体。
\"我们真的死了。\"艾瑞尔说，奇怪的是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遗憾。
「不全是。」塞缪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看我们之间。」
艾瑞尔将注意力转向两具身体之间的空间。在天使与恶魔的手几乎相触的地方，悬浮着一团银灰色的能量，微小但稳定地脉动着。更仔细地观察，会发现这团能量由无数细丝组成，一半散发着天使之光的金白，一半是恶魔之焰的幽蓝，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这是...\"
「我们融合的灵魂碎片。」塞缪尔说，「种子...可以重生。」
就在这时，混沌之门内传出一阵刺耳的尖笑。一个由纯粹黑暗组成的巨大身影从门缝中挤出，逐渐凝聚成苍白皮肤、漆黑双眼的人形——该隐的本体终于降临人间。
\"终于！\"该隐的声音如同千万人同时嘶吼，\"天堂与地狱的愚者们，见证你们造物主的回归吧！\"
他张开双臂，红黑能量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所到之处，人类再次陷入疯狂，建筑化为齑粉。加百列勉强撑起防护罩，但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艾瑞尔急切地说。
「同意...但怎么做？我们没有身体。」
艾瑞尔将意识转向那团银灰能量：\"用这个。如果我们能引导它成长...\"
「...就能暂时具现化。」塞缪尔接上他的思路，「但风险很大...可能彻底消散。」
\"比袖手旁观强。\"
没有更多讨论，两人同时将意识聚焦在那团能量上。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能量开始旋转、膨胀，像一颗萌芽的种子迅速生长。随着能量扩大，艾瑞尔逐渐恢复了感官，但截然不同：他同时感受到塞缪尔的每一分情绪和思维，就像两人变成了同一个存在的不同面向。
银灰能量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悬浮在废墟上空。该隐立刻注意到了这个异常存在，漆黑的双眸眯起：\"什么东西？\"
「我们。」塞缪尔的声音现在直接从能量体中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终结你的人。」
该隐大笑，挥手射出一道黑红能量束：\"可笑的蝼蚁！\"
能量束直接命中银灰人形，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它被吸收了。银灰光芒因此更加强盛。
\"他伤不到我们！\"艾瑞尔惊喜地发现，\"我们的能量正好克制他的！\"
该隐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不可能...灵魂共鸣应该已经失传了...\"他突然转向即将关闭的混沌之门，\"不...我不会再被封印！\"
他化作一道黑光冲向门缝，但银灰人形比他更快——瞬间移动挡在门前。两者相撞的冲击波掀翻了方圆百米的废墟。
「现在！」塞缪尔在意识中大喊。
艾瑞尔立刻理解了计划。他们一起控制银灰能量体，伸出\"手\"同时触碰该隐和混沌之门。该隐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挣扎着想要逃脱，但银灰能量如蛛网般缠住了他。
\"你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我？\"该隐咆哮道，\"我是永恒的！\"
「不。」塞缪尔冷静地回应，「但你将...被转化。」
艾瑞尔接上：\"混沌之门不是用来毁灭的——它是桥梁。而你，该隐，将成为修复桥梁的材料。\"
银灰能量开始脉动，每一次波动都从该隐身上剥离出一部分黑暗，转化为纯净的能量流回门内。随着这个过程继续，混沌之门的裂缝逐渐愈合，而该隐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不！你们不明白！\"该隐的声音开始失真，\"混沌才是平衡！天堂与地狱的对立本身就是错误！\"
「也许吧。」塞缪尔承认，「但不是...以你的方式。」
最后一丝黑暗被转化时，混沌之门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然后完全闭合，消失在空气中。城市上空的阴霾开始散去，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银灰能量体上。
地面上，加百列挣扎着站起来，震惊地望着这一幕：\"艾瑞尔...塞缪尔...你们做了什么？\"
银灰人形缓缓降落到他面前。现在它的轮廓更加清晰了——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而是两者的完美融合：修长的身躯覆盖着银灰色光纹，背后是六只半透明的翼——三只洁白如雪，三只漆黑如夜。面容既有艾瑞尔的柔和轮廓，又有塞缪尔的锐利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左眼湛蓝如晴空，右眼金黄如熔岩。
\"我们找到了另一种可能。\"声音也是两者的融合，既像艾瑞尔又像塞缪尔，\"光明与黑暗不必对立。\"
加百列后退一步：\"这是...亵渎！天使与恶魔的融合违背了神圣律法！\"
\"看看周围，加百列。\"融合体指向正在恢复的城市，\"谁在拯救人类？谁在修复天堂与地狱的裂痕？是固守陈规的你们，还是敢于打破界限的我们？\"
加百列张口欲辩，却无言以对。远处，更多天使和恶魔从藏身处现身，震惊地望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存在。
融合体转向两具仍然躺在地上的身体：\"现在...是选择的时候了。\"
在意识深处，艾瑞尔和塞缪尔进行着最后的交流。
「我们可以...维持这种形态。」塞缪尔提议，「成为...第三势力。」
\"代价是永远无法分开。\"艾瑞尔感受着这种奇特的共存状态，\"你愿意吗？\"
「更好的问题是...你愿意吗，天使？」
艾瑞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忆起与塞缪尔共度的每一刻：图书馆的初次交谈，安全屋里的秘密分享，教堂中生死与共的誓言...
\"我愿意。\"他最终说，\"但不是以这种形态。\"
「那么？」
\"我们的身体还在。\"艾瑞尔将意识转向地上的两具躯体，\"如果能将融合后的能量重新分配...\"
「风险很高...可能两个都活不成。」
\"或者，\"艾瑞尔轻声说，\"我们都获得一部分彼此。\"
沉默片刻后，塞缪尔笑了：「典型的...医生思维。我同意。」
决定已定。融合体开始发光，越来越亮，直到成为一个小型太阳。观战的天使和恶魔不得不遮住眼睛。当光芒达到顶峰时，它突然分裂成两道流星，一道金光，一道银光，分别坠向地上的两具身体。
金光进入艾瑞尔的胸口，银光则融入塞缪尔的心脏。
一秒。两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