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下了?一息便能救他吗?为什么他的外息还在体外?”
高兰的声音打破室内沉寂,也打破阿蟹的忧虑。
阿蟹对她最后的问题很是敏感:
“你能看到他的外息?!”
“不仅是外息,内息也可以。但他的内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刚才看云傲伤势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只是阿蟹急于救治,所以没来得及问体内空息的原因。
阿蟹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想到法子后告知她:
“高兰你转过身来,将你的内息全部外化,然后尝试将你的外息自云傲前胸的伤口灌入他体内?”
同递!高兰明白他的意思。
高兰将内息尽数外化,她的外息和云傲的外息却互不相容。心中还在纳闷:云傲他自己的外息都无法回体,他又如何将我的外息内化呢?
不敢多想,她立即凝神控制外息缓慢靠近云傲胸前伤口……
一眨眼的时间,高兰的四十道神之息便全部进入云傲体内!
它们在云傲体内各脉穿行,寻找最合适的脉络存息。
神之息落地生根,一下子与他体内脉络相融,他体外的外息瞬间与原脉断了联系,四逸消散!
突然失去四十道内息,导致高兰顿时晕厥。
阿蟹看着神之息和云傲身体发生的反应:原本出血的伤口开始缓慢止血,原本惨白的面容开始出现血丝,胸前灌注外息的伤口正在自动修复!
看来神之息在两个神子的身上还表现出了不同特性。阿蟹得出结论。
这时的云傲短暂恢复了意识,看到面色苍白的高兰晕倒在自己眼前,想要伸手去关切,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阿蟹上前为高兰把衣服披上。抬眼看云傲时,和他那疑惑急切的眼神正好对上。
“她用自己的内息救了你的命。”
阿蟹简明扼要,没有跟云傲说过多的事情。
救……命?又救了我一命?!云傲心中波澜四起,再次失去意识的主动权,昏厥倒下。
阿蟹放高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后,开始为云傲清理、包扎伤口,给他换上了一身自己的衣服。
随后忧心忡忡地坐在木墩子上,满是愁容看着床上那两人。
“你说,他们会是以后的变数吗?”他又开始对周围空荡荡的环境说话。
想着墨先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真正的神子杀死,现在又出现了两位神子,这世道,该何去何从呢?
“墨先生正催您回冀。”
看不到踪影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提醒他墨义来信的重点。
是啊,现在一切都未可知,顾虑太多也无益,把一切计划顺利推行才是最为紧要的。
想通后,阿蟹给高兰留了封信便离开了。
桌上油灯晃动,无影人闪过,酒坛子也随之消失。
——
“安姨!云傲!”
高兰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正值阿蟹离开的第二日午后,茅草屋外的雪松林正飘着小雨,自窗缝钻进来的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抬手摸过自己双颊,留下指间湿润,原来她在睡梦之中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梦到……不,应该是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云傲昨日午时及之后的所有事情!
四十道神之息进入云傲体内之后,两位神子的内息发生互作,形成了短暂的【记忆息境】,云傲当日最深刻的记忆以梦境般的形式出现在高兰的记忆中。
高兰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云傲,他昨日带着安的遗体和各城高手、无涧的朋友、剑士和神箭手等人拼死对抗以至于自己遍体鳞伤的场景就不觉浮现在脑海中。
她将头轻轻抵在云傲肩头,红肿的双眼再次决堤,小声地抽泣着,千言万语凝结成一句话:
“傻瓜啊……”
——
高兰在屋内四处找寻,希望找到阿蟹的身影,可除了桌上阿蟹留下来的信,再无其他。
信上一共只有简单的五句话。
看完之后,她就把信撕了个粉碎,从窗户丢撒出去,任其风吹走、雨打湿,不见踪迹。
信地的前两句话分别是:
除安之外,西郊林舍所有人都已经安全撤离。安牺牲之原委,李云傲能给你答案。
她心情五味杂陈:又一个苍老道的熟人!逃走了一个薛九,牺牲了一个安姨,潜伏了一个阿蟹……
苍老道啊!你到底在做什么?!何以至此啊!她从没有像此刻那样希望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亲口告诉她,安和西郊林舍,都是无辜的!
心中的纠结与无奈令她思绪空白,连鼻尖都变得酸红,而她平时最无法自抑的眼泪,如今却是一滴都流不出来了。
她望了望窗外阴沉的天空,又看看仍沉睡未醒的云傲,决定暂时放下这些与她无关的“风雨”,专注于照顾眼前之人。
她从药柜取出足够的药物和纱布,前去给云傲换药。
“你这身上所有的伤,都来自你在无涧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你会责怪他们吗?”她想到了云傲在巷子里所经历的那些。
“阿蟹留下的第三句话说,我与你内息特殊,继续修行或危及性命。”而后想到阿蟹信中的内容,自己并不能想得通这话的意思。
“以前能修行,现在却不能修行了,为什么呢?是不是我的内息给你造成了什么伤害?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修行怎么可以呢?相比那几个朋友,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才是最大的吧……”
如果阿蟹说的是真的,那她都不清楚自己算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在给云傲烫伤的手上药时,她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蓝鱼发巾——一半都沾上了血迹,还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她将发巾从他手腕上解下,放置一旁。
“对不起,那天那样子对你……”想起越荷边界的冷漠离别,她还心怀愧疚。
解开云傲小腿上的纱布,她发现此处又是一道严重的箭伤,险些便伤及骨头。
“胸前的箭伤已经开始愈合,脚上的却没有多少好转,真是奇怪。”
给云傲全身换药并重新包扎后,高兰见窗外雨一时半会儿还不肯停的样子,于是给云傲多加了一张被子。
茅草屋外面连着一个小棚,那是一个厨房,柴火、井水、厨具样样俱全。
高兰在那里找到了蓑衣斗笠,以及锄头、锯子、铁锹、镰刀、斧头等伐木开土有关的工具。
她穿上蓑衣和斗笠,带上斧子,到不远处的竹林砍了两根竹子回来。
她用一根竹子做了把弓和若干竹箭,另一根竹子给云傲做了个竹拐。
等忙活完这些,天已经放晴,一道彩虹架在雪松林之上。
但她没有就此歇下,而是背起箩筐,带着弓箭和镰刀去林里找吃的——云傲的伤势需要时间和营养恢复。
很快,她便带回了半箩筐的食物:野生苋菜、黑木耳、野蘑菇、胡萝卜以及一些野果子,还有两只山鸡。
她打算给云傲炖山鸡汤,好让他身体能快些康复。
将茅草屋之内事宜都办好之后,天色已经入夜,月挂树梢,照得整个雪松林格外亮堂。
她再次穿上斗笠和蓑衣以防止夜霜寒身,拖着一把铁锹,脚步沉重地往竹屋南面的雪松林顶走去。
她原本想用轻功去的,但她内外息都无法使用了,她猜是同递的缘故。
信中第四句话是:安已葬于草屋南面的雪松林顶。
——
“巾咏!”
李云傲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他和高兰一样,也做着无比真实的梦。